原创: 大象公会Elephantia 大象公会 原文
莫斯科-北京,A Love Story.
文|兔透射
2017年,中国首次成为俄国民众眼中「最亲近和友好的国家」,据俄罗斯社会舆论基金会的研究显示,62%的俄国人都把中国列入了他们的「主要朋友」名单。
对于不少中国人来说,这份肯定实在有些姗姗来迟。与之相比,信任俄国几乎从来是中国人民的主流意识,毕竟今天的俄罗斯看上去正像是苏联老大哥的继承者,特别是在世纪之交的那次权力交接之后。
尽管中苏交恶的时间比中苏友好的时间还长,但中国人对苏联还是常怀特殊的情愫,至今仍为它的解体而忿忿不平。
这也难怪,在一百多年来的中国近现代史上,苏联的表现是如此与众不同,其他国家都只需平等地往来,唯有苏联让中国自愿做它的学生,「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不过,回到近70年前,中国政府刚准备以俄为师的时候,这里的人民却并没有做好准备。
「苏联把炮弹打到中国来,有什么好处呢」
1949年6月,毛泽东发表《论人民民主专政》一文,正式宣布向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一边倒」的外交政策。「苏联共产党就是我们的最好的先生,我们必须向他们学习。」
对于这一政策,觉悟不高的民众多不以为然。京津等地的高校教师挖苦说:「中国人民站起来了,可惜又倒下去了。」
普通市民更是不清楚苏联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疑惑地向宣传「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列主义」的中共干部问道:「苏联把炮弹打到中国来,有什么好处呢?」
● 「十月革命一声炮响」指的是1917年布尔什维克夺权时,阿芙乐尔号巡洋舰一发威慑意味的空炮
● 斯大林上台后,这声炮响的意义被宣传不断放大,图为苏联著名漫画组合库克雷尼克赛的油画《「阿芙乐尔」的炮声》
当时的中国人,对苏联的好印象并不多。他们要么不了解这个国家,要么就对它心存反感。
尤其是中国东北地区的居民,在二战末期亲眼见识了苏军士兵抢掠财物、奸淫妇女,因此对苏联怀有最负面的情绪。即使是时任旅大地委书记的韩光,也对「少数兵士」的行为感到愤慨,需要驻军总指挥部政治副指挥来给他做思想工作。
其他地方讨厌苏联的人主要是知识分子,他们爱好历史,关注国际新闻,对海参崴、外蒙古、唐努乌梁海耿耿于怀,很多大学生还参加过1946年的反苏示威。
● 1946年初,代表国民政府接收抚顺煤矿的专员张莘夫被「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杀害,加上损害中国主权的《雅尔塔协定》公诸于世,中国多个城市爆发了大规模的学生示威
出于信息饥渴,一些高级知识分子甚至也会传播低级政治谣言。比如顾颉刚先生就在日记里记述他听来的「消息」,说苏联要中国割让七个港口,毛泽东跟周恩来不肯卖国,都被扣成人质了。
更多的中国人则纯粹感到莫名其妙:为何突然就冒出一个叫苏联的国家,又先进又强大,对我们又好?以前怎么没什么存在感?
相比之下,「美国富强发达,常常援助中国」则是当时人们的共识。
● 沃特.迪士尼绘制的援助中国抗战海报,泥娃娃代表中国人
因此,干部在宣传「一边倒」政策的同时,还肩负着宣讲「美帝国主义是我们的敌人,是纸老虎」的任务,同时颠覆了两个大众常识,经常招来群众有意无意的刁难。
工人阶级中,不少人用过欧美机械,多不相信苏联工业发达:苏联那么先进,为什么他们的机器都粗糙不堪。对这类问题,干部通常也准备不足,只好说苏联产品虽然粗糙但经久耐用。
很多市民则认定,苏联重工业还行,轻工业纯属吹牛,不然为什么「苏联花布又不牢,又退色」?而美国制造显然经过质量认证,「干部用药,也是先找美国货」。
上海人尤其傲慢:「苏联没有好的钢笔,要我们关勒铭钢笔运去」;「苏联手表像钟一样粗大」;「苏联连棉毛衫也没有,要中国运去」。
● 1936年制关勒铭钢笔,是上海轻工业的一个骄傲
干部跟上海学生作正面宣传,讲到「苏联同志热烈鼓掌,鼓到手表也停了」,他们却别样解读:「苏联手表这样差?连鼓掌也会停的?」
即使是淳朴的农民,对老大哥也不免说三道四:「苏联既然有米丘林和李森科农业发明,为什么还要把中国的水果运去?」
一味宣扬苏联的好,也伤到了许多中国人的民族感情。他们辩证地反问:「苏联一点坏的没有吗?中国一点好的没有吗?」
不少群众甚至对「老大哥」这个称谓都颇有微词:「我们人多物产多,凭什么叫他老大哥?」遇到苏联儿童来华访问,还有人借机挖苦宣传干部:「你可以上去喊他老大哥了!」
复旦大学学生对公共场所的斯大林像也表示不满:「蒋介石亲美还没挂杜鲁门像,共产党亲苏连斯大林像都挂出来了!」
● 1949年12月21日的《人民日报》
就连干部教唱的苏联歌曲,都因为「我们没有见识别的国家,可以这样自由呼吸」的歌词,而惹得一些学生勃然大怒,质问他们对中国空气有什么意见:「难道我们不可以自由呼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