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往的节目中,我们制作过很多个关于婚姻的故事。
在这些故事中,女性面对婚姻中的各种现实,常常处于一种被动的位置。
今天的讲述者晓晨也是这样。在25岁之前,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想过要结婚。但是,在目睹了身边一些孤寡老人的过世后,她开始恐惧,如果自己一直不结婚,将来会不会孤独终老?
1 . 25岁,我开始相亲了
还记得读书的时候,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将来会成为一个很独立的女性,可以不结婚,也可以不生孩子。
可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我翻到了25岁那年和闺蜜的通信,发现在那个时候,我非常恐惧自己将来会孤独终老。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父母给我安排的相亲我都会去。
其实我对相亲对象的要求并不高,但令我不解的是,在那几年间,和我相亲的每一个男人竟然都是那么的令人一言难尽。
我接触过的最可怕的相亲对象是一个大学老师。虽然他是教艺术的,但无论气质还是谈吐,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就只有「猥琐」二字。
我们第二次见面那天,他送我回家。当我准备下车时,他突然拉住我说,亲一个才能走。他很胖,一米六八的个头,一百八十斤,当他企图靠近我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坨肥肉挂在了我身上。
我拒绝了他。
第二天,他又来约我吃饭。我答应见他,只是为了把话说清楚。没想到,当他走进餐厅后,一把抓住我就吻了过来。那一刻,我都懵了。
在那之后,他还接连不断地骚扰过我一阵子,比方说,打探我的性经验,给我发一些和性有关的内容。慢慢地,他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没机会得手,就放弃了。
我通过相亲认识的男人中,猥琐的并不止这一个。前几年,我还接触过一个在银行工作的男人。表面上看起来,他的条件很好,谈吐气质也不错。可没想到,第三次见面,他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时不时地向我炫耀自己睡过有夫之妇。
就这么一直拖到二十七八岁,我始终没有在相亲中见到一个能让我眼前一亮的人。很多亲戚朋友都劝我放低标准,但没办法,我真的违背不了自己。自始至终,我始终不愿意去为了结婚而结婚。
■摄影| Tseng Yen Lan
2 .就连我的身体都在逼我结婚
就在那一年,我生了一场很蹊跷的病。
那种病名叫「卵巢子宫内膜异位囊肿」,又被称为「巧克力囊肿」。最蹊跷的是,每一位医生都告诉我,我的囊肿还不算严重,不用治,只要立马怀孕,病就能好。
我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一种病是能靠怀孕治好的。可医生们告诉我,这之所以行得通,是因为这种妇科病的病因和月经有关,而当你怀孕后,会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不来月经,囊肿就会逐渐被身体吸收。
可问题是,我上哪儿去怀孕?
我接受了手术,但出院后,医生还是告诉我,因为这种病很容易复发,为了防止复发,我有两个选择:其一,注射雄性激素,三到六个月之内可以不来月经;其二,赶紧怀孕。
我只能选择激素。
出院后的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走到了谷底。如今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我前所未有地渴望结婚,一方面是为了摆脱激素治疗,另一方面,我受够了,我真的不想再去相亲了。
■摄影| Nontawat Numbenchapol
3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
出院后不久,我母亲的一位朋友介绍了一个做警察的男生给我。起初,我没放在心上,也没兴趣去见面。
有一天,他说要约我看电影,我刚好在家休息,就答应了。
没想到,他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却出奇地好—— 高大,英俊,温柔得体,一身正气,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回家后,我忍不住对母亲吐槽说,这个时间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那个时候,我什至觉得他好得有点不真实。
认识不久之后,大概是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向他提出,要么我们就结婚吧。他很高兴地同意了,还拿出了自己的积蓄,让我去筹备婚事。
我们很快见了双方家长。我的父母对他很满意。至于他的父母,我也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
他家是母亲做主,父亲的发言权很小。他母亲的文化程度不高,嫁给他父亲后,连续生了三个女儿,还把最小的女儿抱养出去之后,才有了他这个儿子。他的几位姐姐都没怎么上过学,一家人的希望都在这个儿子的身上。
这些年来,他母亲一直盼着儿子早点成家,所以说,对于我们的「闪婚」,他家里人是十分认可的。
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但如今时过境迁后,当我回想起那段筹备婚事的日子时,却发现了很多令人生疑的先兆。
比方说,我们刚在一起没多久,他就积极地把我介绍给自己所有的同事和朋友,但每拨人都只安排我见一面,也不愿意让我留他们的联系方式。
比方说,有一天,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有个在医院工作的朋友生了一个女儿,家里不想养,问我愿不愿意领养。当时,我觉得很莫名其妙,我们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为什么要去领养别人的孩子?难道他没有生育能力?在我的质疑之下,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再比方说,他会告诉我,他母亲是个很传统的人,看不起婚前同居的女生。我那时身体又不舒服,还以为他只是家教太严,又顾及我的病情,就没有在意他从来不和我亲热这个问题。
还有很多很多的疑点都是我在复盘整件事时才想到的。只可惜,我没有早点察觉。
■插画| Xuan Loc Xuan
4 .我被骗婚了
婚礼和度蜜月的那一周,我刚好生理期,而我的新婚丈夫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反常。
蜜月回来后,我收拾了东西,搬到他家去。整理衣橱时,我发现他的衣橱里有很多破旧的包,就想帮他处理一下。当我打开其中一个旧包时,竟然发现,里面有很多避孕套,还有一瓶像精油一样的东西,里面还有一颗白色的药丸。
我在网上查了一下,这个东西名字叫「RUSH」。而当我把关键词输入淘宝的搜索框时,下面立刻显示出了「男男」「男同」之类的关联词。
我还记得当时是夏天,很热。而当我看到关联词的那一刻,却觉得浑身冰凉,好像被一道闪电当头击中一样。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之前隐隐感觉到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对劲」究竟意味着什么。
当时他不在家,我先去问了他母亲。他母亲却说,他告诉过她,我们两个已经同居很久了,这些东西是给我避孕用的。
我问他母亲,你儿子以前带过别的女生回来过夜吗?她立刻否认了,说我儿子很乖,胆子很小,不会随便带女生回来。
我又问她,那他带过关系好的男生回来过吗?她没有意识到我指的是什么,就很坦白地告诉我说,她儿子以前双休日时,确实带过几个小男生回来。有时候,他们玩得太晚,会留下来过夜。
我接着问,那他们留下来过夜时,睡在哪里?她说,和我儿子一起,睡在他的房间。
那一瞬间,又是一道闪电劈在了我的身上。
我心惊胆战地去一些相关的论坛研究了好半天,去看那些情况相似的案例,发现每一条迹象都对得上。
然后,我又去偷看了他的电脑,查了淘宝交易记录,发现他每隔半年会买五十个避孕套,而最近的一次交易发生在我第一次见他父母那天。
面对这些证据,他矢口否认,还扯出了很多不相干的话题来跟我胡搅蛮缠。
第二天,我搬回了父母家,他也拒绝再跟我讨论这个问题,只丢下一句,他会拿出体检报告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我简直哭笑不得,体检报告能证明什么?
无论如何,在那个时候,在震惊、抑郁和不甘心之余,我的想法已经很坚定了—— 既然我是被骗婚的,那我就一定要离婚。
■插画| Andrew Duggan
5 .「你为什么要骗我?」
大概僵持了两个月后,到了我的生日。那天,一些亲戚来我的父母家,发现我的新婚丈夫没有陪我过生日,感到很奇怪。于是我就把前因后果告诉了他们。
亲戚们听后,忍无可忍,就上门去找他了,威胁说,如果不离婚,他们就要去他的单位闹事。他很害怕,便发了他的值班表给我,让我们挑一个他休息的日子去办离婚。
离婚的那天是一个周一,也刚好是我的农历生日。办手续的过程中,我为了稳住他,始终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话,任由他提出各种鸡毛蒜皮的理由,在各种细节上找我的茬。
直到手续办完后,我才开始把他撒过的谎一条一条地列出来,质问他为什么要骗我。他解释来解释去,最后发现,所有的谎他都圆不上,所有的漏洞他都补不齐,实在无话可说,便转身逃走了。
从此以后,我再没有见过他。那个男人留给我的最后的印象就是民政局门前落荒而逃的背影。
6 .到底什么才是「正常」的生活?
关于这段被骗婚的经历,除了在网上看帖子之外,我还去咨询过一个同志朋友。他告诉我,自己其实认识不少结过婚,还出来找他们的男生。
他说他没想过要结婚,因为自己受不了这种演来演去的生活。但作为同志群体的一员,他对被骗婚的女性还是感到很愧疚。
这段时间,我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后,有时候也会想起这个骗我的男人。他其实也挺累的,每天睁开眼睛,对每个人都得说一套不同的谎话,维持他「正常」生活的假面,无法坦诚地面对自己。
有一天晚上,我母亲在和我聊天时问过我一个问题,「现在的日子这么好过,为什么他不想过正常的生活呢?」
我笑了一下,说,「其实,对他自己而言,和我结婚才是不正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