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成年人开始能够接受,性生活在自己亲密关系中的占比逐渐减少,并表示性生活的和谐程度、甚至是存在与否,已经不再是影响和伴侣之间爱情的重要因素。而那些信奉“开放式关系”的年轻人,更是否认了性在婚姻和恋爱关系中的排他性。
于是我不禁产生疑问,对于成年人来说,性和爱是可以分开的吗?为此,我和周围的朋友们也进行了交流,从不同人那里我发现,对于“性和爱是否可以分开”,一些影响大家观点的关键分歧在于,每个人对于如何定义爱,存在多样的解读。
并且,当我们处在不同的感情状态里时,会对“性和爱的分离”作出不同的选择。不过,被访者普遍认为:性和爱的关系边界在现代社会里是非常模糊的。
那么现代社会里,对于成年人来说,性的存在是否复杂化了我们对于纯粹爱情的追求?随着性体验的增加,我们为何反而在爱的体验上感到更加困惑呢?我们还有可能真正追求和感受完整的性爱统一吗?
首先,我们向粉丝群发放了一份“性爱能否分离”的问卷调查,收回有效问卷1081份。其中80%的回答者为女性,20%为男性,另有14人把自己的性别身份定义为其他(不愿认同性别二分的人群)。83%为异性恋,其余为性少数群体。1.6%小于18岁,50%在18-24岁间,38%在25-30岁间,10%31-40岁间,2%为40岁以上。
本次问卷得出以下结果:
“在过去的经历中,有没有过自愿和非伴侣的人发生性行为的经验?”只有30%的人,有过这样的经验,58%的人没有;另有12%的人,与非伴侣的人有过不包含性插入、但不同程度的边缘性行为。
而在有过这类经历的人中有60%的人认为当时的性体验是愉快的,15%的人认为不愉快,另外25的人认为不好说。
此外,本次参加了问卷调查的1081人中,60%的人认为只能与相爱的人发生性行为。但有超过93%的人认为不是婚后才能有性行为(婚前性行为的确已经得到了主流的认同)。
不过,有超过33%的用户认为,就算没感情,也会出于需求/性吸引发生性行为。42%的用户认为,发生性行为也不能代表我就对对方有感情。25%的人有过性爱分离的体验。
而高达80%的人都表示,和没有感情的人发生性行为体验并不好(超过认同性爱分离的人数比例,可以看出有一部分人虽然在认同、或者实践着性爱分离,但没有享受其中)。
带着这些困惑,我访谈了几位在性爱关系上有亲身经历且感悟深刻的朋友,一起来听听他们的故事。
故事一:
little soy 26岁产品经理双子女
我觉得单身的时候,性和爱完全可以分开。因为身体的欲望可以通过一眼看过去的感受,或几句话决定归属。我单身时候有约过炮,当时看一眼觉得可以,有好感,于是就约了局,带着白酒凑到一起。酒壮怂人胆,肌肤接触到一起后,自然而然地就去滚了床单,这也是荷尔蒙在作祟。
第二天醒来,一起吃早饭,手拉手到地铁站,然后平淡地互删。这个人就如同浪拍一朵,很快在我的人生中就消失不见了。
然而没有性也是可以有爱的。我还喜欢过一个人,对他没有什么欲求,没有多大期望,单纯地就是喜欢。每次想到这个人,就能甜蜜蜜地笑出来。我可以接受一两年见不到他,也愿意半夜出去帮他的忙。我们一起睡过,在一张床上,一人一边,安静地睡觉。后来半夜我突然感觉,有个吻轻轻落在唇边。
从那天开始,我就不能再接受没有爱的性了。我觉得爱那么美,把性都变好了一百倍。没有爱的性,其实没什么意思。
故事二:
程程程程程城28岁创业中天秤男
结婚以前,我曾经和一个陌生女生发生过关系,在出差的时候,通过附近的人搜到的。那时候压力很大,一方面在创业初期,觉得人生方向失控,另一方面,正在跟老婆谈婚论嫁,但我家条件不是特别好,因为彩礼的事情搞得很不愉快,我们又是异地,所以经常吵架。
我也问过自己为什么会通过这种方式解压,但我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原因或说辞,就是单纯想找个人做爱。
记得那晚,那个女生过来酒店我特别紧张。事后,她说我能力一般,但她更喜欢做完以后我们两个人一起聊天的过程。第二次我出差过去,她居然同意再跟我约。后来我们聊得就多了,做得也多了。
我和她之间肯定有感情,但我肯定那不是爱,也不是喜欢。我爱我老婆,是的,我也觉得很bullshit,但我爱她,爱我们的孩子。
我觉得性可以从爱中脱离,因为不是所有的性都要和爱相关,肉体的出走并不影响爱的延续。在爱情中,“性”也从来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情感的交流,相对坦诚的沟通,分享以及包容,这些才是支撑“爱”,以及推进“爱”的关键因素。
故事三:
布布是不不26岁同性恋人(0)巨蟹男
高中时候我明确了自己的性取向,并爱上了自己的同桌。表白那天感觉用尽了自己毕生的尊严,但“杯具”收场。后来我做了两件蠢事,一件是回家割腕,还拍了照片晒在QQ空间;另一件是报复性约炮,疯狂地和圈子里不同的人发生性关系。事实证明,根本没人care你。
不过后面那件蠢事给我带来的意外收获是,我睡到了现任。那是我疯狂约炮的第五年,从国外念书回来,我在北京,他从天津过来出差,通过小软件约了一次。那次过后,我们一直保持密切的聊天状态,但很快因为工作关系我搬去了上海。
但物理上的距离,反而想让我拉近和他之间的心理距离。异地后,我主动提出和他确定一段关系。所幸这一次,历史没有重演,我们相爱了。
和普世价值观里的异性恋爱有所不同,一段具备承诺的亲密关系对于我们而言,它无法被社会承认和接纳的同时,似乎也不受到那些所谓普世道德标准的捆绑。面对性和爱是否能够分离的选择,我顾忌的东西反而更少。
而在我们这个群体中,开放关系如今是一个常态,也是一种默契。我可以去广东出差时和陌生人睡一觉,但只要另一半需要,我会第一时间去到他身边。对我而言,性和爱之所以能够分离,是因为爱可能不具备排他性,但一定有优先级。
性和爱像两条双轨,他们都属于这世上最纯粹的东西。(不过安全性非常重要,即便不会怀孕也要做好安全措施,不得病是对自己和他人的负责任)。
故事四:
波子27岁接手家族企业摩羯男
“性和爱完全可以分开,且不存在无性的爱。”目前我坚定地这么认为。
两年前,因家庭、三观等种种矛盾我被前任分手。但性生活,是我和她之间唯一最和谐的部分。分手后第二天,我们就开始维持一种只做爱不谈情的状态,维持了一个月。
尽管在这期间,她新交了男朋友,但抱着一种侥幸,我觉得只要她还愿意和我做,我们就不会真的分开,就有重新挽回她的余地。直到有一天,她告诉我说这是最后一次,她准备订婚了,会彻底断绝和我的这段关系,当场就删了微信和电话。我一下子崩溃了。
彻底分手后的前三个月里,我每天精神恍惚、绝食、消瘦和反复高烧,期间做了很多检查,始终不能好转。我想她、想找她、但她坚决不见我,每天我依靠酗酒去麻痹自己,工作也基本荒废了。巨大的痛苦之下,我接受了长达一年的心理治疗,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挽回她。但很遗憾,我接受治疗的第3周,她就结婚了。
之后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在工作上。我意识到自己的痛苦发生了转移,但夜深人静时,我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像被掏空。大半年的时间,我没有进行过任何形式的“性”生活。
后来有一次去外地出差,我宿醉后早上醒来,站在五星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向下看,不知怎么的就决定叫一次“客房服务”。那是我第一次经历和陌生人的性行为,至今我仍然记得当时的感受:尴尬、被动、羞涩、机械。甚至那个小姐因为看到我的表情,忍不住笑场。
但从那以后,在不逾越道德底线的基础上,我开始频繁地和各种零沟通的陌生女孩约,有短期的,也有长期的。关系的一开始,我就会明确地和对方达成一个共识:只有身体关系,不谈感情。一直到今天,我都可以做到性和爱一点也不沾边。
但你问我爱是什么,我不知道。
故事五:
30岁,结婚6年,翻译,两个孩子母亲
我老公,比我大18岁,是个钢铁直男,尤其在哄人这件事上宛如弱智。
我自己算是个典型的偶尔爱作一作的小女生吧,会经常问他爱不爱我、喜不喜欢我,几乎每次得到的回应要么就是轻蔑地一声哼,要么就是淡淡地瞥一眼,从来不带搭理的。
不过有两种情况,他会主动说爱我。一种是在婚礼、我生宝宝和我们过结婚纪念日之类的对于我们而言具有重大意义的时刻,他会主动抱我、亲吻我,对我说天底下最土的情话。另一种就是我们每次性行为快结束的时候,他会很动情很温柔地说爱我。
我觉得尽管这一点没法完全排除性和爱分开的可能,但它充分说明了一点,性和爱在结合时,你会更投入、体验会更理想。
而作为妻子和母亲,我对性和爱的理解是,年轻时爱是冲动、是不顾一切,它热烈、偏执,但如今爱是陪伴、是包容、是保护、是责任。它沉静、持久。“性”更多时候是“爱”的一种表达方式,它主要以“动作”去传递,可以是一个亲吻,一个拥抱,是让人身体感到愉悦的行为。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我老公之间的性生活与从前相比不管是频率上或是体验上都有所下降,但在我们看来这并不可怕。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性”的满足不足以让我们去坚守照顾家人的承诺,不足以陪伴我们度过很多很多困难。但是“爱”,使我们像战友一样守望相助。“爱”更不可替代,更稀缺。
故事六:
匿名25岁基督徒
我和未婚妻是相亲认识的,相处一年多,10月份我们计划在家乡的教堂举办婚礼。而“不能发生婚前性行为”,这是我们结婚的前提。
从小,我们都成长在信仰基督教的家族中,在我们接受到的和性爱相关的教育中,性的解放一定是在爱被建立以后才能完成的。
对于一段亲密关系,婚姻是我们追求爱与性融合的必经之路。这意味着爱是一种克制,克制的标的就包含着性。从这个纬度上讲,性和爱是永远无法割离的,或者说很难分开。
活到现在,我也并不觉得和其他已经解放了性欲的同龄人相比,我的人生缺少了什么。更多情况下我反而会去思考,缺少了被爱赋予的性行为,对一个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依照我的宗教信仰,那只能为我们带来片刻的欢愉,是一种对欲望的放纵,它的效果是短暂的甚至是无效的。
如果我们能够从情感上对性作出约束,能够用爱的标准对性作出规约,即使性和爱的意义都会在复杂的社会变迁中发生流动,我们也能从中获得区别于动物的更高级的体验。
通过访谈,让我感触最深的一点是:无论是否接受性爱分离,看起来每个人都还在向往着身心统一的性爱关系。
最后,我想引用法语文学对性高潮的一种隐喻解释——叫“La petite mort”,意思是“小死亡”,虽然很多人都在这次问卷和访谈中表示自己能够接受性爱分离,但他们描述中的和不爱的人的性行为也并不十分诱人。可能,我们只有在与深爱的人做爱的过程中,才会甘愿一同“赴死”。
由于时间关系,本次问卷没有来得及做一些交叉分析。比如,男性中接受性爱分离的比例,会不会比女性高?性少数人群对性爱分离的看法有没有独特性?不同年龄段对于性和爱的看法有没有差别?未来我们还会进一步分析本次的问卷,力求给大家带来更深入的结果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