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平之脸色苍白地走进家门时,林震南正在书房里翻阅《大明晚报》。
副刊一篇《中产阶级家庭的焦虑》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作者是何三七,一位言辞犀利的毒舌自由撰稿人。
何三七写道:
根据1580年度户部发布的《中国家庭金融调查报告》来看,年净收入在2万两白银以上的家庭,可以归为中产阶级家庭,这部分家庭的比率大约在5 %。
这些中产阶级人群,一般在北京、南京、福州、杭州等一线城市都有装修精致的住宅,喜欢书画,衣食华美,爱好旅游,关注江湖大咖们的政治风向,注重子女的教育。
但这些人群心头总有笼罩这一层不安感,挥之不去的焦虑。
他们会担心生病受伤,担心子女,担心父母。
他们担心江湖哗变,神仙打架,祸及凡人。
比如,李莫愁因为和陆展元的婚变,一夜之间毁了沅江上的67家商铺,也就是打碎了67个中产阶级的生活。
中产阶级焦虑的根源,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江湖政治上的不堪一击。
他们虽然有一些财富,有较为周密的社会关系,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但他们在政治上毫无庇护,进入上层社会的通道无比狭窄,绝大多数穷其一生也无法完成阶层跃升。
江湖政治上的话语缺失,使得任何一点突如其来的打击,都会使他们遭受灭顶之灾。
中产阶段的生活就像施华洛世奇的水晶,看起来很美,其实脆弱之极。
林震南苦笑了一声,心道,这何七说得还算有几分道理。
(二)
林家目前的事业发展正盛。
有福州、泉州、杭州等十处分公司,将近100名员工。
林震南懂江湖规矩,出手阔绰,白道黑道都能给些面子。
他识得江湖政治格局,知晓少林、武当两巨头,也经常关注五岳剑派、峨嵋、青城等名门正派的动态。
林震南坚信自己是中产阶级里的拔尖者,离上层阶级就差那么一小步,一小步而已。
于是,他穷其半生,布局谋划,渴望能迈上那一不台阶。
他接过父亲林仲雄的产业,努力经营,殚精竭力,将公司版图从四省扩大成十省。
他经常自豪地跟老婆孩子说,他做生意强爷胜祖。
他拒绝了本地的媒妁,远赴洛阳娶了金刀王家的大小姐。王家在中原一带赫赫有名,这桩婚姻让他底气又足了许多。
他每年春节中秋,都会备上厚礼,去拜访青城派和峨嵋派,一来试图打开巴渝市场,二来渴望和江湖上层建立关系。
他广交朋友,甚少树敌。
他常常教导儿子,江湖上的事,名头占了两成,功夫占了两成,余下的六成,却要靠黑白两道的朋友们赏脸了。这’交情’二字,倒比真刀真枪的功夫还要紧些。”
这一套江湖哲学,让他事业风生水起。
至少,在这个和风熏柳、花香醉人、南国春光漫烂的下午,在青城派大举进犯的前夕,林震南仍深信自己是中产阶级里的顶级者,他的家业会传给儿子,以及孙子,每代愈强。
这时,林平之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爹,惊醒了沉思中的他。
(三)
林家被灭门的时候,只有零星的几家小报纸报道了这件事情,都是些平素关注青城派余沧海的媒体。
大众的目光都投向了衡山城,关注着刘正风的金盆洗手事件。
刘正风满门被嵩山派虐杀,采花大盗田伯光抢了恒山派的女弟子,华山派的大师兄与田伯光似有勾结,岳不群和余沧海在妓院里一番打斗…
一个个爆炸性的消息,刺激着吃瓜群众的神经。
没人去关注林家的灭门惨案,也没人将目光稍稍洒往混在人群中,驼背,脸上贴着膏药,瑟瑟发抖,目光冰冷的少年。
据说,林震南临死的时候,面带着笑容。
他得知自己的儿子林平之,被华山派岳不群收留,终于,终于进了上层社会。儿子以后应该能过着体面尊严的生活吧。
(四)
林平之最终报了父母的大仇,虐杀余沧海,场面血腥,十分的惨烈,震惊了整个江湖。
自媒体人何三七马上推送了最新的评论:
林平之对于父仇一直铭刻在心,很显然,他已经发现华山派以及少林武当等不会为他发出任何声音。
他在华山派的三年里面,曾无数次地看见岳不群与余沧海称兄道弟,方证冲虚等大佬在论坛上与余沧海谈笑风生。
林家是大户,江湖上名声不小,但在顶层阶级看来,却如蝼蚁一般。
青城派灭福威镖局,如同戏耍,毫不费力。而林震南苦心经营的关系网,却丝毫无用。
他们称之为,降维打击。
林平之自宫的时候,代表了彻底割舍了生活的希望,投向了仇恨和血性。
但我仍会为林平之点赞,以血还血,一点都不丢人。
我只是感到深深的悲哀和凄凉,林家作为优秀的中层阶级尚且如此,那么底层人的命运呢,又是怎样的刀俎鱼肉?
(五)
春色明媚,微风艳阳,白马锦服,随从呼啸,挥金鞭,挎羽箭,飞驰山林,神采飞扬。
猎了几只野味,找一间荒间小肆,叫了店家好好地炒几个小菜,和着新打的野兔吃上几杯酒。
谁曾想,这却是林平之最后快乐的时光。
附 在人间 歌词(想要mp3的留言 留邮箱)
在人间 – 王建房
词:龙章建
曲:Chris Medina
编曲:仲伟
也许争不过天与地
也许低下头会哭泣
也许六月雪要飞进心里
会有柏林墙出不去
一生与苦难做邻居
伟大时光已夺走你什么
在人间有谁活着
不像是一场炼狱
我不哭我已经没有
尊严能放弃
当某天那些梦啊
溺死在人海里
别难过让他去
这首歌就当是葬礼
挂在脸孔上是面具
流言比刀箭还锋利
金钱的脚下又太多奴隶
人心有多深不见底
灵魂在逃亡无处去
现实像车轮我是只蚂蚁
在人间有谁活着
不像是一场炼狱
我不哭我已经没有
尊严能放弃
当某天那些梦啊
溺死在人海里
别难过让他去
这首歌就当是葬礼
也许争不过天与地
也许低下头会哭泣
也许六月雪要飞进心里
会有柏林墙出不去
一生与苦难做邻居
伟大时光已夺走你什么
谁能证明你在人间来过